综吣§，i。“、鲥i。l文学月刊市井人物◎杨英杰⑧·老常的句号老常是一家出版社的编辑，一生编r不少书。老常还是中国作家协会的会员，平生发表过一些作品。老常编了一辈子书，却没有几本能够传世。老常业余时间还爱涂涂写写，有一部分变成了报刊上的铅字，还出版了几部个人々集，这其中有诗歌、散文、小说等。写的歌词还被谱曲演唱过。但是，老常的作品和他所编辑的图书一样，也注定不能传世。u然而，老常却给人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有些人天生就是某一类人的代表：老常就是。老常有两大爱好。!你也许以为老常是编辑，又是作家，其中的一个或两个爱好必是与文字有关，那你就错看了老常。其实老常喜欢政治。老常的第一个爱好是：人际关系。老常喜欢交际，但不是什么人都交往。老常的交往主要侧重于两类人：一类是有权力的人，另一类是有名气的人。老常首先喜欢有权力的人，他总是能干方百计地与某些当权者接上头，比如新闻出版局局长、文化厅厅长、宣传部部长、办公厅主任、党委秘书长、副省长……．4j老常其次喜欢有名气的人。知名作家、知名作曲家、知名演员、知名企业家……我揣想，其实老常骨子里是极想成为这两种人的，但因为时运不济、做人不稳和才学不够，老常无法成为其中的任何一种。于是，老常只好侧身其中，沾点仙气，得点熏陶……往俗里说，是拉大旗做虎皮，包着自己，去吓唬别人而已；往功利点说，则是想占点便宜，得点好处也。不知道老常在与这两类人的交往中得到了什么实际的好处没有，但老常在本单位的会上会下、人前人后经常有意无意间说起的是他与某某“长”、某某“名人”的关系如何，哪天又见到了“某某”，“某某”又发生了什么新鲜事，“某某”领导要退了，“某某”的副职可能扶正……还有就是某某“名人”最近又有了什么动向、绯闻……老常的第二个爱好是告状。告他所在的单位，告单位的领导，告单位的上级单位，告与他平日有隙的同事……老常的告状要追溯到文革初期，有一天，一位大人物来指导当地的文革运动，老常单位的一个素与老张有隙的小领导向另一位同事介绍这位大人物时用手指了指这位大人物，此举被老常看见，老常就找到组织汇报，说这位小领导把手握成枪的模样，是要枪毙这位大人物。结果，那个小领导蒙受不向之冤长达十二年之久……老常会写东西、会编东西，发过作品，出过专集、合集。虽然老常真正的志向不在做学问、写文章h但老常的想象能力和相对的写作功力还是有的，老常充分发挥自己的特长，将政治的严肃性和文学的自由性结合起来，牺牲自己的工作时间和业余时问，写出r一封封揭发检举信，投到新闻出版局、省委宣传部、省政府、省委书记、中央纪检等许多部门……老常发表作品从来都是署名的，哪家报刊如果疏忽大意遗忘了老常的名字，那老常是决不会善罢汁休的，但老常寄出的揭发检举信则自动放弃了《著作权法》中庄严赋予老常的署名权，老常甘做无名英雄。老常将自己晚年的才华毫无怨言地奉献给了庄严的揭发检举事业，因而耽误了自己的编辑与创作事业，但老常无怨无悔、执着如一。就在老常前些年因心脏病花了单位几万元钱安上了进口的心脏起搏器后，仍然怀揣着那个帮助心脏跳动的设备多次状告这个单位。老常的心脏起搏器使用期为八年。在这八年中，老常不能用手机，不能坐飞机，不能以各种无线通讯设备来干扰起搏器的工作，但老常却不顾自己心脏的压力，一次次以酣畅淋漓的激扬文字书写不署名、不发表、不领稿酚l的告状信，去参加社会人际间的明争暗斗。老常经常挂在嘴边的一个字就是“斗”。他经常吟诵一位伟人的名言：“与……斗，其乐无穷。”那天，老常怀揣的那部心脏起搏器突然罢工，像是《红楼梦》里的男主角贾宝玉丢失了命根子“通灵宝玉”。那部平时忠诚于老常、殷勤工作从不懈怠的心脏起搏器的突然叛变将老常逼到了生命的悬崖绝路。弥留之际，老常口授遗嘱：丧事从简，不必邀请自己单位的领导同事参加丧礼。病榻前仅有的几个人中包括他的前妻。前妻在他八面树敌、四面楚歌，人生最艰难的时候都没有离开他，却被他几年前甩手抛弃。前妻仍不忘旧情，亲自前来送他上路，真乃仁至义尽。老常一生与文字打交道，写过多少文字，画过多少标点。这一次，老常亲手为自己的一生画了一个句号。当年阿Q曾为自己临刑前画的那个圈不够圆而遗憾。不知老常为自己这一生画的句号画圆了没有?有的人天生就是某一类人的代表：老常就是。杜甫的“后代”杜甫的“后代”其实与杜甫毫无关系。惟一的关系是：fdlt㈨生。但是，他喜欢写作，而且写诗，所以也就有了关系。他叫杜奇志。因为写诗，因为姓杜，便自封为．，6蓟＼—／“杜甫的后代”。在周围小文人饮酒聚会时，也有人以名人的字号相互戏称。比如写情诗的被称为“柳远(柳永一柳远)”；绘画的被称作“毕减索”(毕加索—毕减索)；写儿童文学的被戏称为“安走生”(安徒生一安走生)等等。而杜奇志则被封为“杜小甫”(乃小“杜甫”也)。这当然是文人问的自娱娱人、相互调侃。杜奇志在一家电台工作，具体工作是文学编辑，主要是将已发表或未发表的各种体裁的文学作品朗诵配乐，作为文学节目播出。与大多数编辑不同的是：杜奇志自己也写作，除写诗外，他还写散文、小说、广播剧、电视剧，并且有一些文字发表、播出，还获过几个广播方面的创作和编辑奖。于是，杜奇志在所在的单位便以才子著称，便有一些刚毕业和尚未毕业的女大学生、“女文青”前来讨教。杜奇志形象不差，谈吐也机趣幽默，尤其难得的是他无论什么场合均不怯场，而且超常发挥的自信劲儿，颇令初涉社会的女孩子着迷。于是，杜奇志的周围就总有几个女孩子相伴的身影，在杜奇志的人牛舞台上，演出过几幕“才子佳人”的好戏。杜奇志兴趣广泛、爱好众多。除写作外，他还会吹长笛，会游泳，爱下棋(他只下那种不怎么动脑筋的军棋)……但要说杜奇志最主要的特点，还不是这些。杜奇志经常出现在酒会、舞厅等交际场所，与新闻界、文化界、影视界、企业界乃至国家机关各部门的大小人物混在一起。这些交往人物庞杂、行业众多、话题广泛，但难得的是，无论面对什么人、什么行业、什么话题，杜奇志都能“掺合”进去，并且发挥一番。甚至经常能与自己的兴趣爱好特长结合起来，形成合作的意向……有一次，杜奇志与一位不大不小的民营企业家在饭桌上达成了一项拍摄电视连续剧的意向，据说要拍摄三十多集，由杜奇志担任编剧。在场的人都对他刮目相看，满怀希冀地等待着这部据说会是全国质量最好的电视剧在杜奇志的妙笔下诞生。但是，这部绝好的电视连续剧离开酒桌便没r踪影。还有一次，杜奇志说他已说动一位政府要员，支持他成立一家影视制作中心。但这些合作与他所“经营”的其他项目一样，往往在口头上运作一番，待聚会结束后，就再无下文了。杜奇志还是“先锋”“时尚”的代表，几乎每种新生的事物他都能最先感知，这一点可堪比春江水暖的鸭子，至少那新鲜出炉的名词会被他说得滚瓜烂熟。他是追赶潮流的时尚新人，但当那潮流一过，他便马上转变风向，其实手中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抓住。他曾想当教师、想当作家、想当名记……有一阵，他又想开自己的文化公司、广告公司、传媒公司，甚至开店经商、做生意……这个时代流行的每个浪潮中都涌现过他的身影……但是，他最后什么都没有做成，有的只是宏伟的设想。想了一会JL，说了几次，累了，就忘记了。他的爱情和他的事业一模一样，他身边的姑娘们走马灯般换来换去，一个都没有嫁给他，他四十多岁，依旧孑然一身。四十多岁的“杜小甫”有过许多宏伟的计划，那些计划一个都没有实现，而“杜小甫”却依然那么自信，自信得仿佛他明天就能成为大企业家、世界级的大文豪。“杜小甫”的自信颇能迷惑一些人，一时间，他周围的人们都相信他一定会在创作上或其他方面做出一番成就，但他的母亲却不信，他母亲对他的评价是“盲目自信”。“知子莫若母”，慢慢地，周围的人们也就认可了他母亲对他的评价。杜母丈夫早逝，孀居多年，膝下一子四女，儿子金贵，所以娇生惯养，母女五人齐来照顾，为的是将来靠他养老。、结果是：女，JUi'l勤劳能干，儿子则养尊处优，养成了光有计划、没有行动的语言巨人、行动矮子。几年前，“杜小甫”联系了内地的一家新闻单位，前去打工，从此杳无音讯，连最好的朋友也失去了联系。这不符合“杜小甫”的行为方式，尤其现在资讯发达，打个电话很容易找到朋友，所以，朋友们判断“杜小甫”可能已经不在献上。“杜小甫”，是某一种类型的代表人物，他站在-}；、叫，牲●干lL小J，IⅣ■目人间的路口，特色鲜明，给人启示。'吴智慧吴智慧，女，青春靓丽，活泼大方，尤其是一笑起来，脸上表情生动，灿烂无比，颇是讨人喜欢。吴智慧出生于乡下，在偏僻的乡村读完了初中，就进入了一家地方棉纺织厂当了一名纺织工人。，吴智慧读书时属于那种不太肯用功的学生，对哪一门功课都没有什么感情，这大概是漂亮女孩子的通病，因为漂亮，就成为人们瞩目的中心，于是就在交际上花了更多的工夫，于是就不再愿意坐冷板凳去钻研功课……所以，她的初中算是混完的。进了纺织厂，在这个年轻人成群的地方，吴智慧也算是如鱼得水，但是，纺织厂的机械化的强劳动，每天的长久站立和不停走动，加上不定期的三班倒，还是让没有多少文化的吴智慧吃了不少苦头。1998年，吴智慧因为忍受不了纺织厂的辛劳，离开了那个厂子，投奔已经居住在省城的姐姐。姐姐没她漂亮，当年却比她用功，又喜欢写作，所以在省城的职大新闻专业毕业后考入一家报社当编辑，也算业有所归。。吴智慧来到姐姐家，姐妹俩根据吴智慧的条件，综合分析当时社会的需求，决定吴智慧学习财务。于是，她报了财会班。可刚学了两个月，吴智慧却突然失踪，直到四个月后，她才重新出现。姐姐追问再三，她才道出实情：原来，学校放暑假时，她回了一次老家，在返回学校的长途车上，吴智慧遇到了曾在同一纺织厂工作过的机车检修工孙某，孙某邀请吴智慧去他家做客，吴智慧便中途换车，随孙某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山沟，孙某的家就住在这个小山村里。吴智慧来到孙某的家，受到孙某的父亲、母亲、兄弟的欢迎。几天后，孙某家通过当地的关系领出了结婚证，于是，吴智慧就糊里糊涂地成了孙家的媳妇。没有隆重的婚礼，没穿华美的婚纱，甚至，吴智慧的父母、兄弟姐妹都毫不知情，吴智慧便莫名其妙地做完了这件人生的大事。此后，她就在这个离县城几十公里的小山村里生活、劳作，每天随着丈夫和他的家人种地、喂猪、放羊和上山采药。孙某和他的家人做梦也没想到，天上掉下个俏媳妇，而且不花一文钱，这在娶媳妇还需要大笔彩礼的农村，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吴智慧模样好，性格随和，开朗大方，还有着城里人的见识，孙家为意外地捡到这样一个城里的媳妇而欢欣庆幸。但是，四个月过去，吴智慧呆不下去了。一个在大都市经历过文明生活洗礼的女孩如何能一辈子安心居留在偏远落后的山村?没有高楼大厦，没有平坦的马路，没有大商场，没有酒楼饭店，甚至没有室内厕所，不能按时洗澡；出门就是尘土飞扬的土路，见到的都是低矮的土房和满眼的羊粪、牛粪、马粪……于是，吴智慧虽然与孙某很有感情，还是不辞而别，找个机会偷偷跑了出来，她又回到了姐姐家，从此一去不返……此后，吴智慧就在这个省城里居留下来，她在酒吧里当收银员，到报社拉广告，给制药厂推销药品，颇为艰难地生存着……至于她的那段婚姻，成了她不愿触及却又不能不面对的伤疤，孙家不断地各处找她，她只有销声匿迹，玩起了失踪。开始还想办理离婚手续，可孙家要她赔结婚的所有损失，她一个姑娘家几乎是被骗去当了人家的媳妇，到末了还要反过来赔人家钱，不然孙家不肯办离婚手续。她姐姐、姐夫曾专程去过孙家一趟，没谈成，此事就一直拖了下来。三年后，吴智慧又谈了个男朋友，男朋友家几次催他们结婚，她就是不敢去领结婚证，怕犯重婚罪，这样又拖了两年后，才战战兢兢地领了结婚证……孙某再没有找过她，也许是没有找到。七八年过去了，估计那边也已经结婚生子，大概是单方面办了离婚手续了。吴智慧是个好人，热心肠，肯助人，没心汁，兜里有钱装不住，一定要花掉才痛快，所以她没有积蓄，小两口搞了多年公司，至今住的五十多平米的房子还是按揭的。吴智慧换过很多工作，也参加过许多学习班，诸如财会、电脑、英语、广告、经理等学习班，但她哪一行也没学成，全部都是半途而废。前年听人怂恿要学日语，交了学费，去了几次便不了了之；去年又有人建议她学俄语，说一个月即可学成，然后去俄罗斯做生意，或者给去俄罗斯做生意的人当翻泽，保吣li。一。j静■l文学月刊m篓，，‰!饕、i飘她又动心了……学一个月俄语，就能当翻译，大家都说她是痴人说梦，她却胸有成竹一般。结果可想而知。她的想法不少，但大多都不切合实际，她对自己的生活前景没有一个切实可行的计划，像是大海中一只没有罗盘、没有航标的船，任其漂流，找不到航行的方向与目标。其实，似吴智慧者绝不止她一人，这是一类人，吴智慧似乎可以做这一类人的一个代表。吴智慧，真的是人如其名——无智慧也。许芸的“软件”D市有一个第四医院，很有名。倒不是因为它规模最大，也不是它医术最高，更不是它患者最多……D市更大更好的医院有第一、第二、第三人民医院，还有更为权威的医学院、军区总医院、空军医院……第四医院的出名因为它是一座专门收治精神系统疾病患者的医院。精神病患者——俗称“精神病”，这在前几年的D市，乃至在中国都是一种颇为忌讳的病症。人们习惯于肉体上的疾病，从容不迫地谈论它，从容不迫地就医诊治，当然，性病除外。而对于精神性疾患的看法就有点那个，D市评价某人莫名其妙的言行或者对某人讨厌、反感到极致时，会说“那人是个精神病!”或者“他快进四医院了!”再或者“她是从四医院跑出来的!”口气中充溢着鄙视和不屑，那个被谈论的某人就成了被唾弃的垃圾了。盖因为肉体上的疾患一般只会自己痛苦，而精神病患者却会干扰别人，当然，传染病也会干扰别人，所以，人们对传染病往往也会像对待精神病一样地讳莫如深。我万没想到，我的一个女学生也被送进了四医院。她就是许芸。说是我的学生，其实有些牵强。上世纪90年代初期，我在省电视台工作。电视台所属的广电厅有一所广播电视学校，就在电视台附近。因为广播学校师资不足，而电视台又人才济济，所以电视台的编导、主持人常常被邀去讲课。我曾被邀过几次，讲电视新闻、电视专题等。许芸就是新闻班的学生。因为我是代课，所以与学生接触不多，多数只是点头之交。但是，对于许芸却有印象，因为许芸曾到我的办公室来过两次，第一次是一个和我比较熟悉的学生她带来的，第二次是她自己来的。许芸第一次来，是送来她自己创作的电视专题片解说词请我修改，我看后提出一些意见和建议，她便满意而去；许芸第二次来是又一个新学年的开学，她突然来到我的办公室，告诉我：她考上了南方的一所大学，要去那里上学。我问她：这里不是还没有毕业吗?她说：已经退学了。我说：半途而废，可惜。她说：这个学校的环境不太适应她，心情不愉快，想换换环境。并且，她生在北方，长在北方，一直没有去过内地，更没有去过南方，很是向往……她要了我的电话号码，又详细地记录了我的通讯地址，就起身告辞了。生活在忙碌中飞逝，许芸的离去并没有在我的记忆中刻下多深的烙印。后来，隐约听到他们班里的同学说起，许芸的突然离去是因为她和他们班主任的一段感情纠葛。班主任有家zl,，不想离婚再娶，而许芸是极其认真的，必要一个结果，没有结果就只好离开……我的心中涌起一阵悸动，方才明白她告别时忧郁的目光中其实别有隐情。她是心灵受伤后的逃跑，还是现实受阻后的寻觅，或许是两者兼有。那么，离去后的许芸会遇到什么?她的心情会多云转晴吗?’E根据我的推断，一个中途退学、情感受挫后远离故乡、逃遁异地的姑娘不仅不能疗伤，倒极可能陷入更加孤独更加伤感更加失落的境地。但也未必，命运总是变幻无常、深不可测的。但愿许芸另外觅到一片蓝天。几个月后，我接到一封信，竟是许芸来的。信中简单地叙述了她在南方上学的情况，看样子她的心情还好。信中还托我帮她买一套D市lLn版的当地民歌的磁带，说要送给喜欢这种民歌的她的老师。。^我帮她买好寄去，她又回信感谢。iN年后的一天，我突然接到她的电话，她说她已经回到D市，想来看我。我和她约了一个时间，她便如期来到办公室。虽然仅仅隔了两年多，许芸的状况却大不如前。身体明显消瘦，下巴更加尖削，目光愈加忧郁，原来还算白净的脸上不知怎么竟生长出一些黄褐』妊。只是话比以前多了，甚至有点罗嗦。简短的对话后，我很快知道，许芸在南方并不如意。首先，她去的那所学校是在一个很偏僻的城市，招收的大都是本地的学生，很多老师讲课使用本地方言她就基本听不懂，所以成绩很差；其次，她对当地的吃住都无法适应。况且，那里冬天很冷，又没有暖气，冻得脸上、手上长冻疮；夏天又很潮湿闷热，整夜难以入睡，浑身长痱子。那里主要吃稻米，很少能吃到白面。那种稻米细长细长，盛在碗里是敞的，吃到嘴里像沙子……“南方人还爱吃米，可他们的米哪里有咱北方的好吃啊?怪不得南方人瘦小，北方人高大?他们那米哪有什么营养啊?”“那里的夏天啊!人像呆在蒸笼里，每天汗流不止，写字时手粘在纸上挪不开。南方人用的钞票都是皱巴巴、粘糊糊的，上面都是汗渍，怪不得他们喜欢用硬币。”许芸倒观察得仔细。许芸在南方又恋爱了一次，男的是她的同学，比她还d,lN岁。刚开始是男生追她，两年后5L是男，卜甩她，去追比她小得多的下两届学妹了。他们学校女生是男生的两倍多，男生比女生金堤，所以男生挑挑拣拣，受伤的多是女生。学习充满艰难，生活无法习惯，爱情又无疾而终，许芸就等不到毕业，提前离席回家了。“那个毕业证有啥用处?也就是一个大专文凭。现在连本科生、双学位、硕士生找工作都困难呢?所以，我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像徐志摩那样：‘轻轻地挥一挥手，作别西天的云彩。’毫不留恋。”不知怎么，我总觉得许芸没有她自己说的那么潇洒。望着眼前从南方回来的许芸，我还是更喜欢两年前的那个许芸。那是个纯朴、安静、娴雅的女学生，而如今，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许芸在D市找到了一个工作，是一家厅机关里的文秘。许芸的文字功力还是不错的，当个文秘、写个材料绰绰有余。期间，许芸听信了一家美容所的美容广告，使用了他们推荐的换肤产品，想去掉脸上的黄褐斑，使自己更加光洁靓丽。一天，我走在街上，背后有人叫我，我一回头，竞没认出来……她一开口，我才从声音判断出是许芸。许芸的脸上是一片狼藉，到处是红色的疮疤，几乎使人不忍目睹……她解释说：正在使用一种换肤美容品，现在正在新旧皮肤的交换中，等过几个月后，新鲜的皮肤长出来就面貌一新了。但是，美容所许诺的几个月过后，许芸脸上的黄褐斑不但没有消退，还比原来更加不堪……不知许芸与美容所是如何了结的，反正是弄巧成拙、画虎类犬了。这次美容对许芸的打击很大。一个女人，面子的事几乎是天大的事。面容毁了，人生基本也就毁了。她心灵上承受的打击可想而知。我很久没有许芸的消息了。后来听说许芸与一个有妇之夫有了一段恋情，这段地下恋情暴露后，那个有妇之夫的家里爆发了一场战争。女方抡起菜刀，不是剁鸡切菜，而是扑向丈夫，几乎闹出人命许芸的恋情又是无疾而终，不，至少这一次是有疾。许芸的性格逐渐发生了变化，变得孤独、清高、敏感、多疑，甚至神经质。周围的人渐渐开始不喜欢她了。她的工作状态也大不如前，终于丢掉了文秘的工作。去年，偶尔听一个熟人讲：许芸目前在专门接收精神病人的D市第四医院接受治疗。我的心中真的是大吃一惊。人的精神啊!有时甚至比肉体还要脆弱。如果把人的身体比做电脑的“硬件”，那么精神就该是电脑运行的程序——“软件”了。我们人体的“硬件”会出问题，“软件”也可能被病毒攻击。那样，我们人体的功能就会紊乱。但愿在精神医生的诊疗下，许芸身体的“软件”能够恢复正常。才子的悲哀那一天，我正在办公室伏案工作，门外突然有人问我的名字。我高喊一声请进，一个人推门而入。因为背光，我一时没认出来者是谁。来人一边往里走，一边自报家门：“我是方舟。”啊!方舟。我们至少已有二十年不见了。但这个名字瞬间便唤醒了我的记忆。他拘谨地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我们一边聊着，我一边忙里偷闲，返回记忆的仓库里，翻找出有关他的记忆。好在记忆不熏，我轻轻一拎便提了出来。那大概是二十多年前了，那时我在一家省电台工作，因为喜欢写诗，周围聚集了一帮写诗的朋友。我陶醉其中，自得其乐。有一天，一位朋友说省电视台来了一位才子，才二十刚出头，诗写得很棒，哪天介绍你们认识一下。我说好啊!第二天，朋友便领着一个年轻人来到我的宿舍，给我介绍说：这是方舟，诗和文章都写得极好，刚调入电视台工作。我们便聊了起来。在聊写作、人生的间隙，我也大概知道了他的情况。他来自湖南，是土家族，已经在这个省的一个地级市的办公室工作了几年，觉得搞行政工作乏味，每天给领导写材料浪费才华，就申请调到了省电视台，想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充分发挥自己的专长。方舟很健谈，对生活、写作颇有自己的一番见解。谈起一些大家熟知的诗人、作家，他大都嗤之以鼻，认为他们水平一般，不值得推崇；谈起身边一些编导，他更是不屑一顾，说他们没有文化。对了，他有一句口头禅，就是对他认为水平不高的人一律评价为：没有文化。我留他们吃了便饭。这以后，方舟便时常光顾我的寒舍，高谈阔论之后，便安心享用我的便饭，但在我记忆中，他从未请我吃过一顿便饭。⑧·后来，他到电视台久了，社交圈子大r，便不冉到我这里来。我呢!对他的自大狂妄也有所不适，以为不是应该交的那路朋友，便也没有主动找他，父系就这样凉了下来。后来听说，他给省电视台新开的一档栏目写了一首主题歌，备受追捧……又听说，一位编导的刚刚中学毕业的妹妹被他的才华折服，正在与他谈恋爱。女中学生崇拜地称他为“青年作家”。又后来，还真的在广电厅的俱乐部里见到他们出双人对，只是那女生身材胖大，陪衬得方舟更加娇小。有一次，一个朋友无意中告诉我一件有关方舟的事，说今年有一个全省的一个电视交流会在我市召开，方舟负责接待工作，他在陪会议代表逛集市，帮助购买土特产时，事先和一位摊主说好，拿百分之二十的回扣，于是，方舟极力推荐这个摊主的商品。此事不知怎么被同行们知晓，大家对方舟颇有看法……再后来，我调出了省电台，进入了生活的另一片天空，方舟便在我头顶上的天空中消失了……二十多载的时光流水般匆匆而逝……此刻，方舟又坐到了我的面前。他的个头当然没有长，但比过去胖了点，一脸沧桑，沉默寡言。奇怪!他怎么变得沉默寡言，过去那个谈锋健硕、思想前卫、云山雾罩、目中无人的天才诗人、青年作家哪里去了?我们不得不面对方舟这二十余年的经历，这是分别已久、音讯杳然的人们之间必须要补的一课。通过我的引导，方舟断断续续的叙述，我大致了解了方舟这些年的踪迹。方舟是个不甘寂寞的人，时尚大潮的浪尖．卜总能瞥见他瘦小的身影。他1986年南下去了深圳，1988年海南建省，他又去了海口。但发展均不如意两年后，他又北上到了首都北京，成了“北漂”。往北京，他在中央电视台帮过忙，在一家报纸编过副|二|Jl还在一家文化公司打过工，后来又自己开了公司，还创作了一部六十多集的电视连续剧。开公司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容易，挣扎了几年后，血本无归；拍电视剧也没有预想的那么轻松，联_f、j，扣．NⅣ目易小学锗文系了多家机构≯最终不了了之。他带着仅有的一部电脑、两万元钱又一次回到我居住的这座省会城市。据他自己说，在回来的火车E，和一位自称是XX市第八中学语文老师的人聊得投机，那人中途下车，顺便拎走了装有他所有财产的包。后来他去XX市第八中学寻找，人家说学校根本没有这个人。于是，方舟变得一无所有。我问他结婚了吗，他说至今还孑然一身。就是说，方舟既无工作，也无家庭，更无财产。他问我能否帮他找个工作，比如我现在所工作的这家单位。以他的条件，以我们单位的要求，我知道这不可能。介绍其他的单位，以我的能量，只怕也难。何况，中国的用人机制正在转变，现在各单位基本不考虑介绍人的能量，而主要考虑聘用者的能量。当然，用权力开道，用金钱铺路还有可能，可惜我两者皆无。我说你还是在报纸上看看招聘广告吧，网上也有招聘。“那，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现在身上分文皆无，连早饭都还没吃呢，到你这儿还是走路来的。”“那，你住在哪里?”“昨天晚上，睡在火车站的长椅上。”“唉!你怎么……怎么混得这么惨?”“我也不知道，命运弄人吧!”方舟嗫嚅着，底气4：足。我一言不发，眼前又飘出二十多年前那个自信狂傲的天才诗人、青年作家……是啊!他怎么混到这个地步，一个胸怀大志的青年，一个才华横溢的诗人、作家，文坛上差点升起的一颗新星。是命运弄人，还是人弄命运?世事难料，断语难下。他突然说：“有没有烟灰缸?”我不客气地说：“别抽了!没有钱还抽烟?”他低声说：“便宜的。”我说：“便宜的也别抽，吃饭要紧，你要重新振作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戒烟。然后去找个工作，先自食其力再说。”我掏出身上带着的所有的钱：650元。我留下50元，将600元钱交给他，让他先找个地方住下，吃上几顿便饭，赶紧去找个工作。方舟和我握手告别，推门离开。我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缓过神来。我们虽然认识，但并不是知心朋友，何况中间已有二十多年没有联系。他困窘至此，却冒昧找到我借钱，可见他已经没有什么朋友。这钱也必定是有去无回的。这么多年，他怎么竟然没有交上一个朋友呢?责任编辑翠屏